后疫情时代,播下民间助学力量的新种子
采访:刘春兰 文:许王昱璇
2020年对于来自民间助学组织广东省麦田教育基金会(简称“麦田”)鄂州黄州团队(鄂黄麦田)的爱拼(化名)来说,注定是一段难忘的过往。
2020年1月23日,在新型冠状病毒爆发式蔓延的阴霾下,武汉正式宣布封城。这个有着千万常驻人口的城市,一夜之间陷入了寂静。
这股紧张的情绪也辐射到了湖北乃至全国的其他城市。学校纷纷停课,原本计划的校园内项目无法落地,爱拼以及其他麦田志愿者的工作不得不随之停摆。目睹疫情开始后一个个家庭经历的生死离别、社会公共系统面临的各种挑战,爱拼决定要做些什么。“我们作为一个民间组织,也存在着一定的社会义务。” 抱着这样的想法,一个10人的防疫抗疫志愿小分队于3天后正式上线。
爱拼称呼这个团队为“纽带”—— 一条连接后方物资和前方一线工作者的纽带。而这样的纽带在麦田志愿者组织中不止这么一条。在最艰难的那段时间里,麦田的在地志愿者们组成的抗疫队伍,在前方履行着民间公益组织在重大公共灾难时候的职责,而在后方,其他没有参与实际抗疫行动的成员也继续在为项目做评估梳理总结等工作,为复课后项目的恢复做着准备。
时间很快到了2020年的下半年,全国各地学校陆陆续续恢复线下授课。眼瞅着正常的助学项目可以继续开展,爱拼和他的同伴们甚至早早地做好了活动的计划,但是不少学校害怕疫情卷土重来的态度还是让正常的项目步履维艰。同期面临的其他一些阻碍,也让麦田和分散在各地的志愿者团队开始认真思考一些问题:
疫情带来的封闭状态对帮扶对象及其家庭带来了哪些变化?
疫情过后麦田的各个项目是否还能正常继续?
我们又需要做出哪些调整来适应后疫情时代的大环境?
心理健康,后疫情时代的新需求
当时,麦田的某在地志愿者面临着不小的难题。
2020年下半年学校恢复正常授课,本来以为不用再每日分出一大半精力在孩子学习上的他,却发现自己的孩子在回归校园之后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在学习中,只能归家休息。一两个月之后再次重返校园,孩子依旧面临着同样的障碍。最后不得不求助于心理干预。
这样的情况并不只是个例。麦田项目组的成员在疫情好转之后开启了在地采访。他们去往武汉、恩施、利川三处项目地,和老师、校长了解这些接受帮扶的家庭的情况。调查发现,疫情期间长期不规律的作息以及相对薄弱的自控能力,使得部分学生在回到校园之后产生了严重的水土不服,不少人难以摆脱对手机的依赖,甚至产生了厌学的情绪。
也许现在回头来看,疫情期间完全封闭的几个月并不能算什么,但是对于学生来说,养成一种新的生活、学习习惯已经绰绰有余。而当一切恢复如初的时候,重新适应校园里那种规律的作息给学生们带来了不小的压力。“我是不是没有办法再跟上学习的进度?”“我是不是没有办法获得一个很好的中考的成绩?”“我的高考该怎么办?”沉浸在这样巨大的担忧之下,不少人陷入一种抑郁、焦虑的状态。
麦田的核心成员和在地志愿者们看到了这样的情况。对此,他们选择在原有的课程内容上去做了一些小的调整。他们在平常的课程任务中引入了“6秒钟情商课”,这可以帮助在地的志愿者通过游戏的方式去跟孩子建立更直接更深入的连接;很多志愿者团队也开设了心理辅导课,比如,推动针对孩子的团体心理辅导项目“心寻岛”。在过程中,志愿者们如果发现一些急需干预的案例,那么通过他们的介入,可以为孩子提供了一个除老师和父母之外的可信任、可平等对话的对象,并鼓励他们利用这样一个窗口去做一些内心的表达。有了这样的交流与沟通,才能有针对性地为这些学生提供到专业的支持。
发生在孩子身上的这些心理层面的困扰其实也在其他家庭成员身上以各种形式出现。他们可能从原来的偶尔见个面,或者一年可能都见不上一两次面,到如今因为疫情而长期处在同一个屋檐下。由于长期缺少沟通的缘故,伴随着疫情带来的担忧、恐惧、焦虑等等情绪,家庭内部沟通的问题被无限放大。对此,麦田也在疫情期间推出了20多集的线上心理课程,来帮助帮扶家庭能够更好的去应对在隔离状态下的一些亲子沟通问题,并进行自我的心理疏导安抚等等。
“就整个环境的发展趋势来说,大众对于卫生健康,还有心理健康都会有一个迅速膨胀的需求,而且这是一个人长期性的生存需求,”麦田的副秘书长韦翠娜坦言,“所以我们也在规划上把这一块的业务范围会扩大来去操作。”
弥补“教育鸿沟”,线上线下两手抓
在搜索引擎里输入“麦田教育基金会”敲动回车键,跳出来的第一个搜索结果的标题里赫然写着“改善贫困地区的教育困境”这几个字。然而疫情期间的“停课不停学”,不仅让麦田常规的项目无法进行,也让全国大中小学的师生共同进行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在线教育实践。在这场比拼中间,城乡间的数字教育差距第一次被赤裸裸的展现在公众面前。
为了应对这一日趋急迫的问题,麦田在2020年开拓了一个新项目 —— 茉莉花数字化教育。这是一套以数字化和智能化教育为基础的线上系统。通过前期针对乡村学生、老师、学校的发展提升等需求的调研,麦田将从市场上引入一些合适、且能回应到这些需求的数字化教学系统,形式包含直接学习、输出管理、数据沉淀分析等。这场教育资源的“南水北调”,通过互联网将优质的城市教育资源搬进乡村学校课堂,不仅满足到当地学生在学习和发展方面的需求,也让当地的教师能够实时提升他们的技能。对于学校整体的管理层面而言,他们也能够接触到整个行业可能是最尖端的理念和经验,从而推动一个教育资源的均衡化。
目前,“茉莉花”项目已在云南省和湖北省的五所学校内试点,第一批将在大悟两所学校的5 个班先行试点,受益学生约260人,第二批将分布两个学校所有班级,受益学生达到1200人。华东师范大学外语教学研究中心将为受助学校提供丰富的教育资源,并通过线上线下相结合方式,为项目帮扶学校提供师资培训,提升项目帮扶学校英语教师的教学和科研能力,帮助项目帮扶学校英语教学变革。
麦田未来是否会把项目重心逐渐转移到线上?面对这一问题,麦田秘书长詹敏回应说,线上与线下授课不是抛硬币选择正面或者反面 —— 相反,两者应是相互补充和促进的。数字化项目更多是在帮助乡村教育系统夯实基础:毕竟,知识的储备固然重要,但是通过线下授课中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交流,才能让学生更加全面地构建他们的精神世界。她也强调,与孩子“面对面的互动”才是麦田项目执行中的核心,通过这种模式跟孩子产生的是“有温度的,有深度的连接”。
苦练“内功”
很多人对于新冠疫情给大家的生活、工作带来的“空白期”是怀着复杂的情绪的。头几个星期可能还怀揣着“终于不用忙着上班”的欣喜,到后面则渐渐转变成了对于脱离正常工作状态的一种恐慌。麦田的志愿者团队们也不例外。
麦田的众多项目主要是依靠分散在全国的88个在地志愿者团队来推进项目的执行,然而学校的封闭让志愿者们的服务工作陷入停滞状态中。并且不少志愿者由于上半年都没有任何收入,团队也出现了成员萎缩的现象。本来可以花五分钟能完成的任务,现在要双倍的时间才能完成,无形中,执行成本在增加。爱拼所在的鄂州黄州团队(以下简称“鄂黄团队”)就遇到了这样的状况。带着对团队“可能就闪了、垮了”的担忧,爱拼和他的伙伴们静下来一思量:“既然没有工作进行,我们何不做一做志愿者培训?”
爱拼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沟通交流的机会,正好趁着这一个空档期让大家学习、累积。通过工作坊以及团建等方式,让大家能够把自己设计的活动方案以及新想法分享出来,并融入进志愿者工作的构建中,激发出成员的集体荣誉感,让他觉得他在团队中正发出属于自己的那点点光亮。
通过培训提升专业能力,激发成员自主发展的意愿与能力,爱拼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志愿者们在应对挑战时“走心”。除了内部“造血”,爱拼也带领团队寻求外部的一些力量来促进整个团队的专业化,2020年底麦田鄂黄团队正式完成机构化的注册就是其中一个例子。参照民政组织的规范纲领,利用更广阔的平台、资源来推动自身的影响力。而这些正好也映射了麦田在后疫情时代新的战略方向 —— 去中心化,推动麦田网络中每个在地团队的专业化发展。
在原本的麦田网络体系中,基金会主要做资源的引进与分配,在地志愿者团队执行项目,团队自身的独立性,以及不同志愿者团队之间的协作都不是很明确。但是经过疫情这近半年的隔离之后,原本的单向链接几乎被切断,这让大家都逐渐意识到,当麦田想要在下一次类似的公共危机再度来临之时存活下来,不仅需要让每一个独立的团队拥有更强的生命力,基金会也需要继续推进自己朝专业化的方向发展。
于是利用隔离期间的空档,麦田开始寻求在公募业务搭建、理事会建设以及核心项目评估这三个方面的突破。公募业务的搭建包括基本规则的设立、工作方向的明确以及专项合作基金的设立。理事会也在这段期间研究如何自我提升,如何扩大规模与影响力,并设定更规范性的管理工作,这样在未来可以更好地进行重大事件的决策和指导执行团队的工作。而针对疫情期间项目进度的停滞,麦田核心成员也将此视为“停下来梳理”的机会,并且研发一些更加适合后疫情社会情况的新项目,针对项目的内部的评估系统,也是在这个阶段产生出来的。
“说实话,随着麦田的改变我也成长了。我一直觉得我三十岁之前整天无所事事。但是在这10年当中,你会感受到很多东西,比方说当你想去帮一个孩子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这就会激发你要去学习的意识,当你认真想做一个事的时候你必须得充电。” 像鄂黄团队的爱拼这样的心境变化也许并不是个例,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意识的产生,才让整个团队以自驱力成长。
采访:刘春兰
图片来源:麦田教育基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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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案例属于“银杏在行动”国际交流项目的案例系列。项目更多信息,请关注项目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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